第三百一十章：不同的路

　　“迪亚斯，你……”
　　一股巨大的悲痛堵住了她的喉咙，让她无法再继续说下去。原本难看的脸色此时更加惨白，即使见过那么多残忍的画面，紫女猎人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过。
　　冰蓝色的眼眸里，倒映出那个男人脱下面具后的模样。
　　那张原本有如天神一般的脸庞，被一道巨大的伤疤从中间分成了两半。左边的他，那双金色眼睛依然闪烁着她熟悉的光芒，只是流露着仿佛所有信念都被摧毁后的绝望，可是他仍旧坚定地看着她，似乎他永远不会倒下。
　　而右边的他，被完全的褐红色与黑灰色所覆盖了。脸颊上的皮肉像魔爪一般朝外翻开，隐约显出底下的白骨，而那些被撕开的血肉在愈合之后，并没有长出更新的皮肉，而是凝结成了一个个永远不会消褪的伤疤、一个个令人恶心不已的丑陋疙瘩，密密麻麻地遍布了那半张脸。那双眼睛……那双应该同左眼一样释放着灿烂光辉的金色眼睛，早已被那丑恶的褐红与铁黑色淹没，炸裂的皮肉包裹住了眼珠，让它无法再视物。在那一刻，奈美娜似乎还能看见那双熠熠生辉的金眼一刻不停地抗争着，想挣脱开那厚厚伤疤的束缚，可是它凄厉的叫喊声最终被埋葬在了腐朽之中。
　　迪亚斯用仅有的一只眼睛凝视着她，那幅画面渐渐在她眼底破碎。
　　紫女子用尽全身力气，才朝他的方向迈出一步。然后，她再也停不下来了。
　　她朝他被毁坏的那半张脸缓慢地伸出手，然而对方却轻巧地偏了偏头，躲开了。漫长的沉默。
　　“这个……是那时留下的。”
　　迪亚斯用完好的俊美侧脸对着她，平静地说，“带着这样的伤，我居然活了下来……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？”
　　男人自嘲般苦笑了一下，轻轻摇头。
　　“看到这个，你应该明白了吧？奈美娜，你姐姐已经死了，活下来的，只是一个残忍的恶魔，一个可以毫不留情给我留下这种伤痕的恶魔。只要她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，我们就无法真正地活下去，事实上，从她出现的那天开始，我们都死了，你、我、欧依莉，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，而是……因为那个恶魔而诞生的生命。”
　　她的嘴唇在颤抖，因为来自体内的寒冷而颤抖。她能那么强烈地感受到心底的苦痛和哀伤，可她说不出一句话，更无法动弹。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仿佛汹涌着洪流，将她的意识、她的知觉一并吞没，只留下一具空无的躯壳。她抬头看着他，看着那个在她心底存在了多少年的人，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，因为如果不是这样，她在下一秒就会崩溃在他的视线里。
　　她突然朝前走出一步，颤抖着展开双臂，将迪亚斯紧紧拥住了。
　　这个拥抱，她在甜美的睡梦中曾那样期盼，可她从来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现实。他僵硬的身体没有任何体温，好像那华丽的铠甲将他和她完全隔离，只留下坚硬的触觉。凉意隔着衣服传递过来，最终渗透皮肤、渗入血肉，让她的心也跟着冰凉起来。她感觉像拥抱着一尊大理石雕像，冰冷、僵硬、俊美，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。可是即使如此，她的手臂依然越收越紧，似乎永远都不会让他从自己怀里溜走。
　　在奈美娜的怀中，迪亚斯没有挣脱，更没有回应，而是毫无知觉地站立着。他能感受到那娇小身体的微弱颤抖，可是，他的眼睛依然直视着前方，表情僵硬而冷漠。
　　“……你不想让我追踪她，不也是想将我留在安全的地方吗？可是，现在的我是因为‘她’而存在的生命，如果不跟随她的印迹一路追下去，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？”
　　说完这句话，男人轻轻地将奈美娜的肩握住，脱离了她的怀抱。那双晶蓝的眸子，在斑驳的日光下闪烁着摄人心魂的耀眼光芒。他读出了她眼里的悲伤，于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，只是这个笑容牵扯着那半张魔鬼一般的脸，露出异常狰狞的表情。迪亚斯低下头，将手中的银假面重新戴上。
　　“迪亚斯，对不起……”
　　她的道歉显得那样突然，以致于迪亚斯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。可是，他没有对这份歉意做出回应，只是轻轻摇着头，继续说道。
　　“奈美娜，我们选择的是不同的道路，我……只能这样一步一趋地紧跟在她身后，一直到生命的终结，可是你选择的是那么不同的道路。”
　　即使被银色假面笼罩，他的情感依然通过有些颤动的声音透露出来，“你有那么多值得信赖的伙伴，所以，你根本不用像我这样，用性命去做赌注。答应我，好好地活下去。”
　　他的手在下一秒离开了她的肩膀，紧接着他的气息和温度也一同消失了。奈美娜茫然地抬起头，眼底落满的，是灰色树林的阴影。
　　耳边只有风声，而那微弱的声响，却衬托出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　　“我们选择的是不同的路……吗？”
　　她低下头去，声音里的悲戚那样明显，“可是我们的目的地，不都是一样的吗？”
　　对不起，迪亚斯，我恐怕……没办法答应你的请求。
　　因为我的生命……也是为了“她”而存在，为了“她”而消亡的。
　　她将身后的长剑放下，握在手中。朴素的剑鞘紧裹着同样朴素的剑，一枚金色的铜铃悬在剑鞘一侧，随风轻轻摇晃。手指拂上了那枚铜铃，将它摊在了手里。金色的光滑表面之上，没有一丝纹路与杂色。
　　什么都没有。
　　唇边的苦笑再次泛起。她又沉吟了许久，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，将铜铃紧紧握住了。
　　可就在她即将扯下铃铛的时候，紫女子的身姿突然僵硬了。她警觉地回过头去，望向身后的林间小道。
　　远处的背景铺洒着一片的白色光芒，明亮得让她有种自己永远也走不进去的错觉。但出乎她意料的是，那耀眼的光芒随即便跳动起来，欢快地循着自己的步伐和节奏朝这边移动而来。
　　渐渐地临近了，她甚至能听见金属摩擦的声响，还有因奔跑而出的喘息声。
　　那白光幻化成无数细小的破碎的光芒，纷纷洒洒地在她眼底化成了星空。而那个反射出这些星光的黑男子，却像是一轮照耀了繁星的明月，永远也无法被遮盖住光芒。他紧绷着唇，脸上也是极为严肃的表情，但他眼中的焦急和恐惧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情。
　　然而当他注意到远处那个白色的身影时，眼神里的负面情绪顷刻间消散了。
　　卡莱恩在离奈美娜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，一边喘着气眼神却从不离开她。两人这样注视着对方许久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。
　　他又向前迈出几步，动作轻巧得几乎没让身上的盔甲出声响。
　　然后，他坚定地朝她伸出了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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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啥，友情提示下：铜铃刻字的象征性意义：刻有姓氏的表示两人正在恋爱中或已经结婚，刻有对方名字的则表示暗恋着对方，而如果没有刻字就表示仅仅是个单纯的饰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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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再那啥，灵子十分不愿d说一声，因为灵子现在开始做场景项目了，又好死不死地被选成组长……然后任务巨多，每天除了做模型、吃饭、睡觉，就是做模型了。so……这段时间更新估计会暂缓，我尽量不断更，毕竟想想要跟大家请假2个星期不更，于大家于我都是件痛苦的事情，所以灵子只好再逼迫下自己了，恩恩，有时间的话一定来更，请大家耐心等过这2个星期，拜谢～～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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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墨玉一般的眼瞳里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，可是只有卡莱恩自己知道，在这份坚定的背后藏着怎样的恐惶和无奈。
　　“走吧。”
　　见对方许久没有反应，卡莱恩轻轻地说了一句，仿佛想引领迷路的旅人归家。可是，对面的紫女子只缓慢地摇了摇头，别过头去。
　　“奈美娜！”
　　胸中的悲愤促使他疾呼出口，而在这片刻的愤怒之后，一股更为深刻的哀伤涌了上来。他的眼角几乎要泛起水雾了，可是黑骑士依然保持着坚强的样子，将手伸向她。
　　“回去吧，大家都在等着。”
　　“……我已经说过了，我不可能再和你们一起旅行了。”
　　“为什么？因为你和魔女的关系？”
　　卡莱恩的语越来越快，“还是因为你在害怕在逃避？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面对，难道你一个人逃走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？怎么了？这样的做法，绝不是我认识的奈美娜。”
　　他将手放了下来，俊朗的脸上被哀伤刻出深邃的轮廓。
　　“我所认识的奈美娜，即使面对生死危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，永远那么果断，永远积极地思考对策。她不会害怕未知的未来，更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。就是这样的奈美娜，所以才会让我……”
　　接下去的话他还是没办法说出口。卡莱恩极力地忍着心口的疼痛，继续说着。
　　“还有凯迪那小子所认识的奈美娜，外表看上去很冷漠，事实上却那样温柔；还有艾路非认识的奈美娜，充满着不同于其他女性的坚强；还有拉蒂认识的奈美娜、达雷尔认识的奈美娜、伊瑟认识的奈美娜……这些，所有的结合起来，才是完整的你。就算你是‘紫瞳魔女的妹妹奈美娜’，可那只是你的一部分，并不能代替全部的你。”
　　他死死地咬着牙，“为什么你不明白呢？为什么执着于一部分的自己，却否认了我们心中的你呢？这太不公平、太荒唐了。”
　　骑士的声音略有些抖，可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其中原因。面前的女子静静地听着他的话，却不曾转过身来。
　　“你以为，我们会因为你的身份而排斥你，事实上我们根本不会排斥自己心中的那个奈美娜，是你自己在排斥自己。”
　　他缓步向前，走到了她背后。
　　“所以，让我们所认识的奈美娜回来，重新变回完整的奈美娜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肩上，安静等待着她的回答。寂静在树林中穿梭，带起一阵树叶喧闹的沙沙声。片刻之后，那只纤细而白皙的手突然将卡莱恩的手掌扫开了。
　　黑骑士一下子愣怔在了原处，却看见奈美娜很快地转过身来。只是这一次，他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。
　　那是他从没有看到过的表情，哀伤与愤怒糅杂在一起，在她的脸上完全呈现了出来。她的唇、脸颊，都因为愤怒而出明显的颤抖，然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，却刻着那样深沉的悲伤。
　　那是他所见过的所有表情都无法表达出的悲伤，好像她的灵魂被一道幽蓝的火焰灼烧得嘶厉惨叫，却永远无法摆脱这煎熬的命运。在那一瞬间，他几乎也要被这股哀伤吞噬了，可是紫猎人接下来的怒吼却将他从震惊中拉回神来。
　　“你想要完整的我回来，那么，你认识这样的奈美娜吗？”
　　她的喉咙出明显的颤音，激动得似乎快说不下去了，“你认识那个全部亲人都死掉了，却不会掉下一滴泪的奈美娜吗？你认识那个为了寻求极致的力量，可以不择手段的奈美娜吗？你认识那个被魔女的灵魂所诱惑，拔出威煌之剑让魔女挣脱封印的奈美娜吗？”
　　她的声音像闷雷一般，将他的鼓膜震得嗡嗡作响。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，耳畔只有她最后一句话在回响。
　　“什……你说……什么……”
　　看着卡莱恩呆滞的神情，奈美娜冷笑一声，只是这参杂了愤怒的笑声因为颤抖而失去了原有的寒冷。
　　“不，你不知道，你们什么都不知道，只不过是将一些美好的假想强加在我身上罢了！没错，是我，是我解开了魔女的封印！是我引了那些惨剧！圣木冢、光之族……还有许多许多的惨剧，都是因为我！凯迪、欧依莉，还有迪亚斯……”
　　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，“他们……都是因为我，因为我犯下的错才会……”
　　她的声音渐渐失去了力度，转而变得近似于低泣。可是她的眼角依然干涸。
　　“都是……因为我……因为我的错，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，这样的我……”
　　她无力地朝后退去，悲痛让她无法站直，“这样的我……你们又怎么可能知道……”
　　她几乎要向地面上滑倒了，然后就在那一刻，一个宽厚的怀抱接住了她。
　　冰凉的盔甲紧紧贴在她的身体之上，然而对方的体温却顺着盔甲清晰地传了过来。这个怀抱是那样坚定，好像将她的世界整个包裹起来，让她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寒冷；这个拥抱又是那样有力，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压进自己的身体，让她永远无法挣脱。
　　冰色瞳孔因为诧异而缩成一个微小的点，她无法动弹，不光是因为震惊，更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。
　　他将头埋进那柔顺的紫色长里，他的鼻息顺着丝抵达了她的肩膀与颈脖，让她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温暖。可是不知为何，她的身体却在这时出了颤抖。
　　“……就算是，那样的奈美娜……”
　　他的声音浑厚而有力，像一面战鼓，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在她心里，“可是还有另一个奈美娜，她在努力修正着一切，努力弥补自己犯下的错，努力和未来抗争。只要有这样的奈美娜存在，我就永远不会放弃她。永远不会。”
　　她终于出悲伤的叹气声，缓缓闭上了眼睛。眼角好久没有这样酸痛了。
　　真是的，又说了……这样的话……
　　她顺从地将头埋在他怀里，感受着这份她未曾感觉过的温暖。已经遗忘了许久的温暖。
　　伸出的手想要抚上他宽厚的背，但最终，还是放下了。